童路人：“2012美丽童行”之湖湘助学行记事

2012年07月01日 13:41
来源：凤凰网公益原创 作者：李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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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超和他的外公外婆，小超手里拿着他写下最大的愿望，“有一部变速自行车”

操场上，男孩子们最喜欢的体育设施，篮球架

年久失修的教室里没有电灯，长期受潮造成四处霉变

尽管因癌症手术切除了三分之二的胃，乌石小学的这位年逾半百的老师依旧坚守，几十年从未缺席一节课

做了一段时间的“美丽童行”，浅陋认为公益探访行最实在的意义在于物质的救济和引导的关注，面对一张张欣喜接纳的笑容回馈时，始终执着地臆想，那就是受助孩子满足的全部。身为成人，我高估了自己感官的浅薄。

湖南省娄底市新化县，这个誉为“湘中宝地”的地方，承蒙造物主的垂青，被奔淌的资水与险峻雪峰山峦隔绝在自己的怀抱中。得美自然的同时，成为了“国家级贫困县”。这里的山路蜿蜒泥泞，多到之处罕有行车的余地。但就在这样踏踩而成的坡道上，每天承载着当地孩子上学的印迹。袁勇超（下称小超），就是其中之一。

小超是九坪小学六年级的学生，小伙子个头不高，却结实勇敢，青涩纯净的脸上时常挂着眯如月牙般的眼睛。每天清晨五点，天光熹微时，小超就得起床，做好自己和外公外婆的早饭后，走一个半小时的山路赶去上学，寒暑如此。在过去，路途中有时也能偶遇几位夹带着饭盒的同学。因为山路不便学校没有条件生灶做饭，他们一天只吃两顿饭，手里的饭盒，是孩子一天的口粮。但就在近几月情况有所改善，学校将本就局促破旧的教师办公室改造成临时厨房，为学生提供午餐。

随小超走入校门，泥水路上砖土砌起的墙上，剥落风蚀的几个红字，“九坪小学”隐约可见。这里没有操场，只是在旧木屋教室中，半包围着一片晴天扬尘、雨天油泞的泥地。从地上深浅不一的的小脚印可知，这里是小超和同学们课下活动的唯一场地，更不用提其他文体设施了。我们所带来的体育器材，在这个边远的学校里依旧是无所施展的奢侈品。

走入这间始建于70年代初的木质建筑，仅有几根裸露的电线供应着梁上那个孤独的课铃，除此之外很难见到其他用电的设备。脚下吱吱呀呀的木板用自己不堪重负的哭诉，警示着每一个走进这里的人。教室里，自然光是唯一的光源，阴潮的环境致使壁面和桌椅持续的霉变。年久失修，教室屋顶已经千疮百孔，每当下雨时，年长的老师只能爬到草瓦铺成的房顶上，将遮挡物拨弄到漏洞较少的屋顶处，起码保证能维持几个教室渗漏的情况不至于影响到上课。由于地面返潮，一种朽木味被带入空气中。而同在这空气中回荡的，是这里的孩子经久不息的高亢书声。

由于撤并校的原因，小超的许多同学上学的路都远了许多。不少孩子都需要走近一个小时的山路上学、回家。在征得他们同意后，我和另外一位年轻的山村教师，小姚老师，做了一回小超今天回家的同路人。

来自张家界的特岗老师小姚，2011年通过特岗教师招聘考到了这里，是九坪小学仅有的十个教师中最年轻的一位。虽然条件艰苦，23岁的小姚仍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带给山里孩子最好的教育，但身处山区，信息交通闭塞，小姚自觉能教给孩子的东西也越来越少，渐渐力不从心。教师结构老化过重，数量稀缺，培训不足，始终是山区教育质量提升的巨大阻力之一。而在这次凤凰网公益探访活动中，另外一所乌石小学中，不足10人的教师队伍支撑着一个250多人的学校。在那里，老师们事无巨细，从教学到早饭，从起居到学校日常维护，都一举承担。一位50多岁的老师，在罹患胃癌的情况下仍然坚守讲台前，他胃部因手术已切除了三分之二。手术结束，没等修养片刻又回到工作中，据校长称，这位老师从未缺席过一节课。但他回避了我们的采访，理由是“如果我再不来就没人来了。”

因为时至雨季，与小超结伴的路上，雨水冲刷使泥沙裸露的地表更加难以行走。我与小姚老师倍感疲倦的时候，看到小超和几位同学背着书包的步伐依然轻盈。小超颇为得意地对我说，自己跑得快，与同学比速度时，最快一次回家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说完微微一笑，露出两颗淘气的小虎牙。

小超一直避谈自己的家人，每次问到父母的时候总是闪烁其词，或是低头不语，露出淡淡的拘谨笑容，默默走到路边爆裂的水泥管旁，将其中渗漏的山泉捧起一湾，一饮而尽 。就此，原本欢声笑语的回家路上沉静了许多。小超的家住在离山顶不远处，所以每次在半山处与同学分路后，剩余的路都要他自己走完。夏天路险，他会机敏的踩大石头走，在灌木丛遇到蛇时，拾起石头砸跑它。寒冬路黑，他会在路上跳跳绳，既让自己多些温暖，同时少些害怕。而他的另一些伙伴，甚至在如此途远路险的上学路上，没能拥有一双合脚，完整的鞋。

看我对小超的家事一脸疑惑，姚老师悄悄告诉我，小超是个孤儿。在小超出生仅49天时，他的父亲、叔叔、爷爷因遭遇矿难同时去世。之后，母亲邃将小超寄养在外公外婆家，远嫁他乡，至今未归。丧偶的奶奶、婶婶也相继改嫁。就此，一个大家庭所有的男丁仅存年幼的小超一人。

外婆为了给小超尽量创造一个温馨，完整的成长氛围，不断的叮嘱他，母亲外出打工非常挂念儿子，因为拼命赚着辛苦钱，没空回家看一眼。外公偶尔买一些小礼物给他，说是妈妈寄来的，两位老人希望用善意的谎言来安慰孩子敏感柔软的心灵。努力维系着一个母爱从未离开的故事，努力供给着力所能及给小超的全部。

而老人们所不知的是，懂事坚强的小超，也在努力迎合着这个美丽的谎言，只为不让老人担心，只因对老人养育情谊的感佩，只盼心底仍存对母爱的希望。

山路跋涉，终于来到小超家的，几间依偎在山涧树林中的瓦房，两只泥灰的看家狗慵懒地趴在家门前。家里基本的电灯都没有。小超每天只好尽快赶在天黑之前回家，趁着日落间隔，借着夕阳把作业做完，否则只能指望第二天的晨曦。

呆坐在板凳上，小超说起了自己对于母亲的感受。他说，自己从来没有埋怨过谁。“我只希望妈妈能早点回来，求她不要再离开我。”尽管小超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妈妈的样子。此时他低着头，紧咬着嘴唇，眼睛用力地盯着面前的作业本，生生让滚动的泪水钉死在眼眶里，一语不发。从小姚老师那微微传来抽泣的余音。

虽然被外婆痛心反驳，但小超始终认为和老人在一起很幸福。“男子汉大丈夫，不跟那些事斤斤计较。”他竟然强颜欢笑后给大家留下了这样的话题总结。

小超对物质最大的愿望是能有一辆变速自行车，然后骑着属于自己的车，去漫山遍野地追寻自己单纯的满足，简单的快乐。坦露自己的梦想是，有朝一日能当上宇航员，坐着神舟飞船去遨游太空，他比划着自己唯一一次见过的神舟七号升空的海报，显露对自己理想充满的信心。此时，他又开怀地笑了，他所认为的生活本来就如这番大笑一样，畅快、美好。

小姚老师说，这也是她坚守在这里的原因，“农村的孩子懂事，与其说我教他，不如说他们教我如何坚强。”老人说，“还要继续给孩子以前说的那个世界，这样他会懂得谢谢别人。”同路的小伙伴说，“明天上学的路上再见。”小超说，“每天在上学回家的路上，和同学一起走，真的很开心。”

其实公益的本源就是寻求一种类似关怀的东西，他无声、无相、无形，却温存。

对于身处偏远的孩子来说，最大的公益不光是给予的物资，给予的金钱，给予的设施，而是给予他们简单快乐的空间，给予他们对梦想的信心，给予他们走出大山开放、平等、透明的道路，给予他们实现改变的选拔和培育的社会土壤，给予他们一路同行的陪伴。

“美丽童行”的力量在于“同行”，在于感同身受的陪伴与坚守。这点上，对他们的仁慈，也恰恰回归着我们对于生活本源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