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计在于春。
“世界会好吗?”“和我有关吗?”“我能做什么?”站在新的坐标上,当问题再次出现,我们内心渴求变化,行为照常“上岸”。
这个春天,凤凰网公益邀请不同领域的行动者进行了几场对话。Ta们不算典型意义上的“公益人”,却激活了公益的释义——一个人如何出于“活出自我”的笃定,照亮“让世界更好”的现实。
这些故事,或许可以帮你重新测量未来与“我”的关系。Ta们是“春天的朋友”。
摄影师、插画师、设计师、旅行KOL、服装设计师……顶着一长串头衔却轻盈如精灵的女孩,是文静。
今年1月,凤凰网公益在成都市蒲江县的柑甜采摘节上和她相遇。植物染的幕布、复古的宝丽来相机、色彩鲜亮的围巾和外套、几颗粑粑柑,构成这一季“鲜活照相馆”。掌机的女孩被明橙色的外套罩着,向前探出的脑袋顶着柔顺的直发,笑眼里有星星。相机那头,平日里在果园耕耘的奶奶戴着玫粉色贝雷帽,显然还没适应新造型。“不准假笑哦!”一声温柔让笑意偷袭,一旁的爷爷被他的芭比“征服”。“咔嚓”,一枚“鲜活”就此捕获。
文静
从城市到山村,从森林到高原,两年多来,文静为不同地区的普通人免费拍摄肖像,经由一张照片,人们相遇、故事丰硕。作为一个公益摄影项目,“鲜活照相馆”的鲜活是由人赋予的。
“一切事情都会结束,除了爱”“我最好的作品就是我的生活”面对不确定的时代,文静在公众号里写下了这样的字句。撕开“多栖人生”的标签,文静用每时每刻的存在,给出了“幸运”的答案——那是每一次面对机会的勇气和不断修炼的能力,通过生活饱满的颗粒,酿成属于自己的鲜活。
以下是文静的讲述。
音乐 | Traveler's encore From Andrew Prahlow
流动的照相馆,鲜活的共创
“鲜活照相馆”最初来自成都市蒲江县铁牛村。蒲江以丑柑闻名,我的一帮小伙伴在那里孵化了叫“丑美阿柑”的项目,用生态种植助力乡村振兴。2022年,“阿柑进城”,去到上海愚园路,我被邀请用视觉的方式参与项目共创,当时正值农历新年。
那一年电视剧《人世间》特别火,有个情节让我很触动。周家人兜兜转转度过一生,一张全家福就是他们的心愿。当大家有条件再拍照时,人已经凑不齐了。
一张全家福不仅仅是记录一年的成长,也是一家人团聚的见证。小时候我常被爸爸妈妈带去照相馆,现在翻照片,当时的一幕幕还会浮现在眼前。我就想,如果能让人们在春节之际站在老式幕布前,用老式大画幅相机和胶片拍肖像和全家福,把儿时的记忆和温暖带回给大家,会是特别好的祝福,就有了做快闪照相馆项目的念头。
鲜活照相馆在愚园路
愚园路是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在城市的早点摊、修鞋铺、水果店,我们每天遇到的时常是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做“鲜活照相馆”的时候,我给那些照顾过我的陌生人发去邀请,有时会写张卡片送给他们,比如愚园路上的环卫工。当他们真的出现在照相馆,我就知道他把自己交给了我,我也希望透过镜头让更多人“看见”他们。
“鲜活照相馆”这几年从城市走进乡村,从森林走向高原,在这个项目里,“人”始终是第一位的。在原始森林,因为人口密度低,两户人家间甚至得开车一小时。森林里很多地方没电源、不方便带灯,就要借助自然光,我就想走进当地人熟悉的空间、具体的生活里。有个姐姐韩姐,讲起自己种的包心菜的神情,就像谈论自己的孩子。我拍下她在菜地里的照片,那是属于她最鲜活的瞬间。
还有去西藏那次,本来是政府联系我去拍摄赛马节的。看完介绍,我发现自己感兴趣的是高原上的人如何生活、游牧民族和马的故事,甚至他们如何亲手织出衣帽。在我看来,是人对土地的情感孕育了赛马节。我说服合作方,如果是常规赛事,在固定场景里,大家拍出来的照片大同小异,但如果围绕赛马节拍这里的人,我可以提前一个月过来,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他们觉得这个想法特别棒。
在高原,我们在没有游客的地方拍摄,当地村民不会说汉语。去村民家做客。他们总是热情地拿饮品食物接待我们,语言不通,笑容就成了最好的交流。聊着聊着,当我把相机拿起来的时候,他们特别自然地跟我的镜头互动起来,完全不会抗拒或者紧张,在他们看来,那只是我的另外一双眼睛而已。
在高原上,人与自然、天地、动物共处,生活节奏很慢。胶片摄影也是个很慢的创作过程,按下快门的时刻通常是我觉察到鲜活的瞬间,我并不准确地知道会拍到什么。也是因为这样,每次胶片冲洗出来都给我很多惊喜。
鲜活照相馆是人与人的遇见、摄影师和拍摄对象的共创,除了植物染的背景布,没有固定形式。
虽然现在手机摄影很普遍,但把照片送到拍摄对象手中,让他们摸到实物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次,我在铁牛村又实现了一个突破——把每张肖像打印成两米的尺寸布展。展览现场,那些被拍摄的村民把家人、朋友都邀请了来,一群人在照片下合影,满脸自豪。
每次做鲜活照相馆,我都会收到很多“表白”。虽然我是付出劳动的人,但拍摄对象也给了我很多能量和滋养。
我很相信一句话:当你发心要去做一件有意义的事,老天都会来帮你。我们做鲜活照相馆,像在上海愚园路拍摄那次,我用的是大画幅相机,一张胶片照片材料要上百块钱,加上团队伙伴应得的报酬,硬成本挺高的。但身边的朋友看到这件事的意义和价值,就会来帮我,也有各种共创方不断加入,和我们做各种链接,巧妙地帮我平衡成本。
至于说到公益和摄影的关系,我觉得它取决于那个“发心”而非外界的评价。当然,主理人的状态和生活方式也会决定项目的走向。因为我在鲜活地生活着,所以此刻它就呈现出这样的方式,而它也会随着我生活的变化、遇到的人,生长成不同样子,但无论怎样变化,它都一定会是有趣且有意义的。
如果幸运有出处
我从小就比较独立。大学毕业时虽然还不清楚自己要什么,但特别知道自己不要什么。
我大学在厦门大学读的视觉传达,学的东西比较综合,可以做设计、动画、摄影,有很多面向。我是长沙人,喜欢看电视剧,第一份工作就去了湖南电视台。却发现喜欢看电视剧和在电视台工作不是一回事,待了三个月就决定走了。当时的领导问我:你在长沙传媒资源最好的地方,为什么还想跳槽?我回答他说,因为刚大学毕业,想换个城市探索,想去上海。他瞬间理解了我,还帮我申请了内调,在上海做娱乐记者。
因为记者的工作我又在横店待了段时间,也挺好玩的,呆在剧组,和明星近距离一起生活,也算圆了小时候的粉丝梦想。不过在两个月后,我发现自己还是更热爱摄影和设计,而在剧组学到的东西和我想要的方向并不一样,于是又选择了离开。离开前,我写了封信给那位领导,好好地感谢了他。
那会是零几年,我觉得未来一定属于互联网,于是去了家知名日本品牌做网页设计师。虽然在日企工作有些枯燥,不过在那里我学会了规划项目流程,养成了很好的工作习惯。比如,文件不是为自己一个人做的,而是应该让任何人打开它都能继续完成工作。
在这家日企待到五个月的时候,我在一次展览上认识了一位很欣赏的设计师,正好他那儿缺人,我就立刻自荐去了他的工作室。
那位设计师的风格很有未来感,而且工作室有很成熟的商业流程,我当时跟着他见客户,他负责提案,我负责执行,虽然经常熬夜,但那段时间能力提升特别快。比如明天要搭展台,我就连夜现学3D建模软件,把设计图做出来。设计师经常去巴黎时装周、设计周,每次都会带国外的画册给我,也开阔了我的视野。
因为韩剧《巴黎恋人》,我大学时就很想去法国学设计。在他的工作室待了八个月,我和这位设计师说,我想去法国留学。他说学设计的人是应该多出国看看,也特别支持我。我立刻行动,辞职、联系语言学校,拿到最好的摄影学校的Offer。但当时正好中法关系紧张,我听从朋友的建议决定晚两个月再办签证,避免被拒签。在这个空档期,我的大学同学问我“最近在干嘛”,要不要来他们公司工作,没想到,本来我只是想在这段时间赚点零花钱,却阴差阳错进了做《魔兽世界》的游戏公司。
因为是同学介绍的工作,为了让他拿“伯乐奖金”,我承诺一定待满6个月。结果这家游戏公司反而成了我职业生涯中干得最久的工作。在那里,我交到很多原画师、动画师好朋友,在每个人身上都学到了很多东西,还组建了摄影小分队,特别开心的一段时光。也是在那段时间,我开始写博客。
那时国内电视剧行业蓬勃发展,一个电视台的朋友邀请我能不能帮他们公司做海报设计,我觉得很有趣就答应了,出来的设计一稿就通过了。他们很喜欢我的创意,还提出想和我长期合作。但我真正热爱的是摄影,朋友就帮我拒绝了她的领导。结果对方说,“要不海报设计和拍摄都你来帮我们做吧”。
我当时本来就计划从游戏公司辞职做摄影,刚好有这样的机会就顺利开启了商业摄影之路。做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很火的《杜拉拉升职记》。
那年是2012年,大家都说“世界末日”要来了,可是我还没去成法国呢!正好钱攒得差不多了,我就和领导提了离职,说我想去环游世界。他不仅很支持,还在几个月后帮我“争取”到第一个裁员名额。于是我用“离职大礼包”买下笔记本电脑、相机,开启为期半年的欧洲之旅,并在那一年12月回到长沙父母身边。
地球没有毁灭。2013年,我成立自己的摄影工作室开始创业,一直到今天。
虽然我最后也没能去成法国留学,但那半年间,我拿到法国旅游局的比赛一等奖,获得免费畅玩全法六大区28天的奖励,作品还被用于法国旅游宣传。这也开启了我和法国的缘分——法国旅游局后来每年都会找我合作。2016年,法国“蔚蓝海岸”想在中国推广,还找我拍摄了他们的宣传片,另一位形象代言人是演员刘烨。
我相信万物是有吸引法则的,“当你热爱一个地方的时候,它也会深爱着你。”
一路走来,我无比感恩上天的眷顾,因为我遇到过很多帮助我的人。如果要为幸运找个出处,我想,只要我们不断内修,提升技能和内在基本功,有一天机会来的时候,就能有足够的能量能力把它接住。
我最好的作品是我的生活
我现在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拉伸、静坐喝茶。无论日常、工作还是旅行,我都会和太阳一起起床。
以前我很喜欢睡懒觉,觉得睡到自然醒是幸福平常的事。直到2021年9月,好朋友邀请我参加捻春的“一碗醒来”茶课。那会因为疫情待在家里,我跟着朋友连续七天“云喝茶”。
清晨五点,阳台窗户外,当太阳缓缓升起,阳光在房间走过,我惊觉,我在这个房子里住了十年,居然错过了如此美妙的风景。我想起《山丘上的修道院》里的一段话:“人间的每一个清晨,黑夜与黎明之际,天地有一段时间是全然无声的。夜里尽情高歌的虫儿,晨光乍现前全然隐去,万籁寂静中,大地像是回到了宇宙形成前的母胎中,没有风,没有光,没有声响,寰宇笼罩在太初的神秘里。突然间,有一只早起的鸟儿刺破了万籁皆歇的宁静,地平线外一丝蓝光撑开了天地间依然沉重的睡帘,鸟啼声中,宇宙庄严地进行着日月更替。人间的一天常这样开始,可惜知道的人不多。”
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坚持早起了。
早起改变了我。因为早起,我开始早睡,晚上十点就困了,过去因为工作很多时候都得熬夜。现在遇到这种情况,我会选择先睡觉,第二天五点起床,静坐一会喝个茶,再用几个小时把工作完成。
平时的话,喝完茶我会做早饭、读书、清扫,下午开始密集工作,晚上和朋友家人吃饭、看电影,睡觉前会再喝茶静坐一会。
坚持两年多后,早睡早起成了我习以为常又非常珍惜的日常。我的每一天变得更加清明,身体能量越来越足,可以有效率地处理更多事。我也开始明白,唯有自律才能拥有更大的自由。
如今,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新的。看到家人,我都会想,“今天我要崭新地认识爸爸妈妈”。
我们家特好的一点是,爸妈和我都有自己想做的事,不会要求对方做什么。比如我妈是个事业“女强人”,会在吃饭时分享公司的事。爸爸是偏家庭的角色,喜欢看电视、逛街,会和我们分享他的生活。因为爸爸妈妈的独立个性,我也从小就意识到,每个人的人生路都是靠自己走完的。
文静儿时的家庭全家福
这种影响也带到了我的小家庭。我和我先生都有自己热爱的事业,但生活中我们也有一起做的事,比如早起喝茶。我相信感情是彼此成就的,当我们把握好关系里的“度”和“量”,分享彼此的成长,就能够同频共振、互相滋养。
日常生活之外,我喜欢旅行。很多人觉得旅行会打乱自己的节奏,但是我的方式更像换个地方生活。当我想去一个地方,我更多地只是待在那,逛菜市场,看风景和建筑,看人怎么生活。
面对生活中的动荡无常,疫情对我影响挺大的。以前我的创作总是从离开家门开始去到世界各地,习惯向外看、往外求。如今,向外的脚步放缓,却收之桑榆,多出许多与家庭共处的时光。回到当下往内走,我找到⼀种更富足、安静和松弛的状态。通过做《屋里的风景,窗外的生活》《拥抱》《繁花自在》这样的活动和摄影项目,我开始理解“此心安处是吾乡”。
以前我执着于在上海生活。因为这里有我的好朋友,也最适合我开展工作。去年我从浦西搬到浦东,自己设计装修新家,想法有了转变。整理自己过去十几年的东西,我发现,真正跟随我生活的东西是那么少,我意识到过一种精简的生活,就能拥有更多时间,内心也会更充盈。我现在觉得哪里都很好,有工作的时候就回上海,但平时会花更多时间生活在大自然里。
让人生鲜活的方法很多,但在我看来最重要的还是健康。只要身体有能量,就有鲜活地生活和工作的基础。吃健康的食物,保持健康的作息,从好好关心自己开始,一切都不是什么问题了。
今年我的“鲜活照相馆”项目就会从“吃一口干净的食物”开始——我发起的“之一鲜活计划”,将在不同时节去各类生态农场,拍摄为健康的食物、干净的土地工作的人。我希望,透过这些作品,人们可以关注食物和土地,看到背后默默付出的人;更重要的是,一起不时不食,开启鲜活人生。
-END-
作者:李迅琦
图片、影像:文静
编辑:佘韵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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