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戏,又称“影戏”或“影子戏”,是一种以兽皮或纸板做成的人物剪影,在灯光照射下用隔亮布进行演戏,是中国民间广为流传的傀儡戏之一。其中,尤以陕西华县皮影最为有名,已被列入国家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
汪天稳是国家级非遗项目陕西华县皮影戏皮影制作技艺代表性传承人,从事皮影雕刻50余年,创作了大量作品。他还与艺术家合作,曾将作品带入了美术馆,带进了2017年的威尼斯双年展。而汪天稳的儿子汪海涛跟随父亲学习20余年,也练就一身技艺。在他看来,皮影雕刻需要跟着时代走,要根据年轻人的口味去设计,尝试着与动画IP、插画等相结合。
华县皮影雕刻技艺是陕西华县的地方传统手工技艺,其历史远可追至唐、宋时期,发展鼎盛期在明、清之际。当地人用“一口述说千古事,双手对舞百万兵”来描述这门艺术的独特魅力。表演时,艺人们在白色幕布后面,一边操纵戏曲人物,一边用陕西特色的碗碗腔或弦板腔唱述故事,同时配以打击乐器和弦乐。它演绎的历史故事和民俗生活,蕴含了丰富深厚的思想内涵。
皮影戏
汪天稳皮影作品《猴王銮驾》
两代人刀下的皮影
来自陕西的汪天稳是第五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陕西华县皮影戏皮影制作技艺代表性传承人,担任陕西省皮影协会主席、中国西安皮影博物馆副馆长。据悉,他有着“ 中国皮影第一刀”的美誉,作品被中国国家博物馆、中国美院、上海美术馆等多家机构收藏。
汪天稳为人随和,乡音不改。在他的记忆中,陕西人从小到大的生活都与皮影有关,农事演皮影,盖房演皮影,敬神也要演皮影,以至于在皮影鼎盛期,仅仅华县一个地方,戏班就多达48家。
汪天稳
汪天稳汪天稳12岁拜师学艺,师从著名皮影雕刻艺人李占文先生,曾因“文革”停止了学徒生涯,但他并没有离开皮影雕刻。他曾写道,“我又是幸运的,因为我在离开师父后就立即投身到皮影雕刻的社会实践之中。从白水县文化馆到华县文化馆,从华县文化馆又到渭南县文化馆,一本又一本的现代皮影戏,一年又一年的伏案劳作,使得我把从师父那里学到的雕刻技能变成了一批又一批的皮影戏道具。这些实践活动为我的艺术之路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如今,他已从事皮影雕刻50余年了。
1969年,汪天稳报名参军,被安排到空军第九航校当模具钳工。在部队当兵的5年多时间里,他跟着钳工师父学习模具钳工的技能和专业知识,熟练掌握了各种钳工工具的使用方法。汪天稳利用在部队学到的钳工技能和知识,改进和自制了许多皮影雕刻刀具。这些新型刀具的使用提高了雕刻的效率,保证了雕刻的质量。
1980年,汪天稳为北京人民大会堂陕西厅修复大型皮影屏风《文成公主进藏》;1981年,为日本国立历史民俗博物馆设计和雕刻皮影《孙悟空大闹天宫》一套;1994年,与西安电影制片厂合作,拍摄电影纪录片《关中皮影》;1999年,为上海博物馆和上海美术馆整理、鉴定明清皮影数百件……几十年间,他将皮影雕刻技艺与国画绘画技艺紧密结合,刻出了无数件皮影作品,成就斐然。同时,他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皮影作品《清明上河图》的作者之一。
汪天稳在选皮
汪天稳在打琢子华县皮影一般由牛皮刻成,皮质优、雕工精细。一件传统手工皮影,必须经过24道工序,皮料得选用3—5年的新鲜牛皮,画稿得符合戏剧人物的程式规定,雕刻要以笔代刀讲究线条流畅,上色要多次烘染用大红大绿作强烈对比。制作皮影的每个环节不容丝毫马虎,最终才可保证皮影在“亮子”(银幕)上耍起来妥帖而灵活。
据说,入门要练三年功,汪天稳“推皮走刀”的基本功在师傅的严格要求下练习开来。用左手的食、中、无名三个指头推着皮子转,就是“推皮走刀”。这一技法看似简单,实则需要长久练习才能掌握好。
汪天稳皮影作品《穆桂英》
汪天稳皮影作品《唐明皇击鞠图》
汪天稳皮影作品《西厢记》对于这样的“推皮走刀”技法,汪天稳的儿子汪海涛告诉记者,“推皮走刀”不同于别的地方的皮影雕刻,刻刀多,有几十把,雕刻时的手法是皮子转,手不转,而别的一些地方是运用一把刻刀,雕刻方式是手转,皮不转。“雕刻中,人物的头发是很难的,需要宽窄均匀,没有练上好几年是刻不出效果的。”
汪海涛自小跟随父亲学习雕刻,20余年的练习,已练就一身技艺,其作品也有别于传统,显现出当代的风格。
汪海涛对于陕西华县皮影雕刻的特点,汪海涛总结道,“皮影其实全国各地都有,陕西之所以有名是因为这一地区的工艺做得非常好,得到了全国人民的认可。在工艺材质上,华县皮影用的是牛皮雕刻,相比于河北、唐山地区用驴皮雕刻,牛皮相对厚一些。而在造型上,不同地区的差异性还是蛮大的。比如对于面部的处理,华县皮影的特色是面部处理得圆润一些,而唐山那边的脸部造型则相对尖一点。此外,由于皮影的表演需要棍棒链接人物关节,因此在雕刻中,对于关节的处理是很关键的,需要去分解、设计。”
汪海涛皮影作品《关公》
汪海涛皮影作品《凤戏牡丹》
汪海涛皮影作品皮影走入美术馆,走进威尼斯双年展
随着时代变迁,皮影与人们的生活渐行渐远,皮影雕刻也必然做出转变。据悉,一个技艺纯熟的皮影雕刻匠,每月顶多能制作十余件作品,在数量上远不及机制皮影的效率。为此,汪天稳做了多方尝试,其皮影作品相比过往也增加了更多的艺术属性,进入到了艺术场馆展示。同时,他也和艺术家进行合作,创作了一批以皮影为媒介的当代艺术作品。
2018年夏,汪天稳带着与当代艺术家,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院副教授邬建安合作的作品来到上海震旦博物馆,为观众呈现了展览“仙人的树林”。这一展览展现了作品《通天树》、黄铜雕镂《白日梦森林》、仿真兽皮装置《征兆》、巨型绘画及视频《仙人笔》、72件皮影偶《社火》、梳理皮影制作过程的教育展区《降火龙的诞生》,以及皮影戏视频《降火龙》等。其中,汪天稳制作的72件《社火》皮影偶,它们搭配着邬建安的灯光装置,仿若幻境。在皮影故乡陕西,所见多为传统造型的皮影工艺品甚至是画面现代的旅游纪念品,在地道的陕西皮影戏班演出后台,也许只能见到演出道具零散地摆放着。而在震旦博物馆中,皮影脱离了商品性展示甚至表演功能,成为一屋子造型艺术。它们来到观众的面前,讲述着关于皮影绵绵不绝的故事。
上海震旦博物馆展览现场,《社火》(2018)皮影
《社火》的后方,是一段陕西东路皮影经典剧目《降火龙》(部分)当然,这样的合作不仅于此。在此之前的2017年,汪天稳与邬建安合作的作品还走进了第57届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那一届中国馆主题为“不息”,邬建安、汪天稳(皮影)、汤南南、姚惠芬(苏绣)四位艺术家参展,展现传统的手工艺和当代艺术作品结合并峙。李嵩的《骷髅幻戏图》和马远的《十二水图》,这两幅来自南宋的画作,是那次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的策展基础。两幅作品中,一个是特别哲学、抽象、通达的,一个是人间剧场,特别世俗,谈论生死。两者拉开了展览两个不同的精神维度。整个展览充满了四个艺术家的交叉合作,也呈现了他们对于南宋那两幅作品的回应。
南宋马远《十二水图》(局部)
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展览现场,汪天稳作品在展览现场,来自中国陕西华县的一组皮影艺人在幕布后面,弹着月琴、吹着唢呐,唱着悠扬的小调,并操作着皮影小人。在两边还有两个幕布:一个由威尼斯当地的中国留学生操作;另一个则是由机械装置操纵,展现鲲鹏变化的过程。尽管一些评论家对中国馆的策展方式有所褒贬,但展览本身也部分体现了当代艺术和民间艺术的现实处境,而皮影艺术的元素无疑是那届双年展最吸引人的亮点之一。
中国馆里的多媒体皮影表演《不息——移山填海》
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展览现场,汪天稳作品谈及参展威尼斯双年展,汪海涛回忆道,“这是一个大项目,由十几个人一起参与,雕刻了一年多。整个项目是邬建安和我父亲一起设计的,然后再由大家一起分解制作,最后组装。”
除此之外,汪天稳亦有不少合作项目。早在1976年,他就曾与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合作拍摄皮影、木偶剧《皮影轻骑兵》;2003年,汪天稳与同门师兄弟18人联合创作,历时300天完成总长23米、宽1.2米的皮影《清明上河图》,作品2004年在上海美术馆展出。
皮影如何与动画IP结合
“过去,皮影刻的大多是才子佳人,帝王将相。”汪天稳说,“当代创新的皮影很不一样,人物形象没有模式,怎么做都要靠自己摸索”。
在当下,工业的快速发展冲击着传统手艺人的生计。汪海涛告诉记者,虽然在众多的非遗项目中,皮影技艺并非是受到冲击最大的一项,但依旧面临着挑战。“随着经济的增长,一些爱好者喜欢的依旧是手工制品,旅游业的发展也促进了皮影作品的销售。但如果个人单独从事这一项目的话,也还是有着生存压力的。目前,父亲的工作室有十多人一起工作,属于大家一起抱团做项目的性质。”
在汪海涛看来,皮影雕刻需要跟着时代走,要根据年轻人的口味去设计皮影形象。为了做出符合当下的皮影作品,2016年,汪天稳接触动漫,刻制了国漫IP《狐妖小红娘》。汪海涛告诉记者,“对于皮影来说,在动漫这一块有着不少市场。这个东西小孩子很喜欢,能够接受,所以大家也会想办法以皮影的形式来表现动画作品。我们和网易、腾讯都有过合作。《狐妖小红娘》的合作在刚开始只是做成单幅作品,作为一种礼品。之后,由于一些活动需求,主办方希望我们让皮影动起来,做了一场皮影戏的动画,并拍成了视频。这既宣传了动画,也是宣传了传统文化。”
《狐妖小红娘》皮影戏
汪海涛皮影作品在今年上半年,在一场关于“童谣与非遗之美”的艺文乡野共创营中,汪海涛与插画师相互交流,相互传授技艺,以童谣为主题进行创作。汪海涛与动画艺术指导、视觉开发艺术家张弛一起根据童谣《我要吃老虎》创作了皮影面具。这件作品以三星堆出土面具形象为灵感,经过皮影雕刻与上色后,创作而成老虎形象面具。在汪海涛看来,皮影亦是表现插画的一种选择,“现在年轻人喜欢插画,如用皮影去表现,可以产生不同风格的作品,即有皮影本身带有的美感,也有炫酷的插画形象。”同时,在汪海涛看来,皮影也适合用于开发好的文创产品。
张弛与汪海涛合作的皮影面具汪天稳对澎湃新闻表示,“皮影曾经为皮影戏服务,后来为动画片服务,再被博物馆、美术馆收藏,现在又和当代艺术结合起来,这样认识它的人更多了。看皮影戏的人现在越来越少,所以它才成为‘非遗’被保护起来。”
(本文部分内容综合自澎湃新闻此前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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