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晓婵夫妇来到璜尖乡当驻村医生之前,这里已经连续两三年没有医生了。
“村民们要看病,得走很远的路到乡卫生院。从前也只有老村医,只能看一些简单的小病。”成为村医之后,徐晓婵在村里发现了很多非典型症状的重病患者。于是,她花两年的时间筛查村里的重病村民,并用自己不懈的“唠叨”让村民们培养健康意识。
7月,来自安徽合肥的85后医生夫妇徐晓婵,张建明结束了在休宁县璜尖乡两年的驻村生活,启程回城。
两年的时间里,他们和全国100多万乡村医生一样,凭一己之力支撑起一座乡村千百人的基本医疗健康保障工作。而在此之外,条件艰苦、物资缺乏、医患压力、体制困境……乡村医生肩上背负的,不仅仅是治病救人。
/村民终于学会了“健康”/
璜尖乡是安徽省最后一批通公路、通电、通电话的乡镇,位于皖浙两省交界处,常年云雾笼罩,山高路险,交通非常不便。
两年前,接到安徽省卫健委“百医驻村”行动的通知后,徐晓婵,张建明夫妇俩双双报了名。他们带着当时年仅7岁的女儿来到了休宁县璜尖乡,扛起了徐家村、清溪村1400多名百姓的医疗保健和公共卫生服务的重担。
(图源紫牛新闻)
驻村之初,村中已经几年没有医生,更别提完善的医疗信息体系。为了弄清楚全村人的健康情况,夫妻俩对村民进行了深入走访。他们很快发现,尽管当地的经济和教育逐步发展,但医疗健康事业始终停滞不前。
“徐家村里共有13户贫困户,均是因病致贫、返贫,而他们的病在当地卫生院几乎都无法解决。”为此,夫妻俩挨家挨户地筛查病患,并为他们建立了标准化的村卫生室和村民健康档案,一点点地帮助病患们痊愈。
夫妻俩发现,除了经济原因,健康意识淡薄也是一大问题。深山里的村民娱乐活动少,抽烟、喝酒的生活习惯较多,也喜欢吃腌制的食品。因此,徐晓婵建议村民调整饮食结构,吃一些清淡食物和预防药物。
起初,村民并不接受,甚至有些排斥:“不吃咸的食物,我们农民哪有力气下地干活?”“药品那么贵,谁又能吃得起!”
为了让村民接受自己的建议,徐晓婵鼓励大家到村卫生室免费量血压。经过测量,她发现清溪村600余名村民中有140多人都是高血压患者,“这个数字太高了,很不正常。后来只要碰到患有高血压的村民,我都会反复叮嘱他们合理饮食、按时吃药。”
(图源紫牛新闻)
听徐医生唠叨多了,村民们也逐渐学会如何保持健康的习惯,开始调整自己的饮食,村里吃药的人也逐渐变多了。徐晓婵很欣慰:“现在村里的高血压患者基本上都能合理饮食、按时吃药了!”
两年的时间里,徐晓婵夫妇把健康带给村民的同时,也早已把乡村当成了自己的家。“我感到自己已经是村里的人了……”离别当天,有的村民提着家里的土特产往车里扔,有的村民抱着三人痛哭流涕,还有村民专门请来当地民间乐团为他们送行。
锣鼓喧天中,徐晓婵一家也流下了眼泪。而徐医生顾不得擦脸上的泪水,反复叮嘱村民们:“希望大家能够记得我讲过的健康知识,治病不如防病,一定要合理饮食、按时吃药……”
/独臂的“光杆司令”/
长期坚守村医工作的生活,比许多人想象的要艰苦许多。伤痛和清贫是他们最熟悉的日常。
50岁的李彦是江西广昌县山下村卫生室的“光杆司令”,他已经在这里坚守了27年,照顾着全村老老少少1600多人的健康。
他的左袖空空荡荡,那是一次上山砍柴被蛇咬伤,为保住性命付出的代价。但独臂的他依然用摩托车和药箱连接起整个村庄。他计算过,在这个村庄里,他骑过的摩托车报废了4辆,车轮驶过40余万公里。
在山区,石头和泥土铺就的山路晴天颠、雨天滑,单手骑摩托难以掌握平衡。除去小磕小碰,李彦大摔就有3次。第一次摔断了右手手腕骨;第二次摔断了一根肋骨;第三次连人带车掉进沟里,撞到脖子,昏迷了五六个小时,草药撒了一地,直到被路人救起。
但他说“只要还能动,就把摩托车一扔,走路过去”。
(图源冰点周刊)
在这样的条件下,李彦每个月只有1800元的固定收入。而在此之前,他唯一的收入是出诊费和药品差价,还要向上级主管部门缴纳费用。
出一次诊只赚四五十元,有时连给摩托车加油的钱都够不上。吊瓶一次要七八十元,农民得一次感冒要花费好几百元,他就给对方开中草药,几元就能搞定。遇上家里付不起的,他也摆摆手,让对方先把账记上,有钱再还。
最困难的时候,李彦夫妻俩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才1000多元,只能勉强填饱一家人的肚子,孩子的衣服只能捡别人家剩的穿,妻子想吃5元一斤的桂圆,也只能想想。
即便如此,李彦也以“城里”医生的标准要求自己。在学习新技术和对病人的认真程度上,他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李彦不记得从何时开始,有人来看病,理直气壮地说“我都给你钱了,你还不帮我看好?”还有人质疑他“你会不会看?这个药是不是假的?”李彦感觉很无奈,但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忙着学习,哪儿有培训班,他都自费去进修,再把新技术带回村里。“不管这病治不治得了,我总要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20多年来,他几乎没离开过这个村庄,连远门也没出过几趟。他不是没想过去外面闯闯,但他摆了摆手:“这么多人找我看病,还是不好意思抛下。”
/“留下的”只是很少一部分/
乡村医生们在希冀着编制和薪资的突破。
2019年7月初,河南通许县朱砂镇36名村医集体辞职。辞职信中,他们的原因是“工作压力越来越大,到手的钱越来越少”以及“工资发放不到位,上级层层克扣,已经生活不能自理”。
两天后,通许县大岗李乡的28名村医签名的辞职报告流传网络,与朱砂镇村医辞职信的内容基本一致。不久后,又有“黑龙江哈尔滨依兰县63名村医集体辞职”的消息曝出,但依兰县官方称村医全部在岗,只是部分村医存在有工作情绪问题。
在黑龙江哈尔滨双城乡长期从事村医工作的李同强认为,公卫工作繁重、基药价格高影响看诊积极性、补助被克扣、收入下降、老无所养、不受重视,是乡村全科医生面临的共同困境。
“留在这个体制中只是很少一部分村医的选择,毕竟每年拿一点儿补助还是安稳的,但对于家庭所能起的支撑作用却是‘硬伤’。要么像老年村医,一个月给一两百块钱退休金。要么是技术能力强的乡村医生跳槽,优秀的村医越来越少。”
“要么,你等着成为乡镇卫生院的一员,被纳入到编制中。但我觉得,在自己‘出去’以前,是看不到这一天了。”李同强说。
(李同强和妻子在工作,图源南方人物周刊)
《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分类推进事业单位改革的指导意见》规定:村卫生室和乡镇卫生院一样,应当属于“公益一类”事业单位,村医在工资、社保、职称评定等方面享有稳定的保障。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除极少数地区(如江苏、内蒙的部分区域)外,村医既不算农民,也不属于乡卫生院,没有编制,没有身份,自然也没有养老保险。
近年来,为了解决乡村医生“没人愿意去”“去了留不住”的现象,湖南、广东、贵州等16个省份推动改革完善乡村医生职业资格制度,允许符合规定的毕业生免试申请乡村医生执业注册,缩短求职时间,减少就业成本;多地也在不断完善健全乡村医生激励机制和补偿机制。
7月8日下午,国务院政策例行吹风会召开,国家卫健委、国务院医改小组、国家医保局、国家药监局等部门负责人与会,明确了要全面推广三明医改经验,并且透露出要改善基层医务人员待遇。
乡村医疗健康体系建设,离不开每一个乡村医生的奉献和坚守。而他们在撑起一座乡村健康的同时,更需要撑起自己的健康、自己的家。
文章部分内容来源紫牛新闻,新华网,中国青年报,南方人物周刊,中国慈善家杂志,人民网
微信编辑:庄晨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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