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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她,所以我当了一个自闭症孩子的后爹


来源:大米和小米

在前不久过去的中秋佳节,“大米和小米”编辑在网上注意到这样一则新闻:在包头一家烘焙工厂,自闭症孩子和父母一起制作月饼并售卖,赚到第一笔工资的故事。


前言:

在前不久过去的中秋佳节,“大米和小米”编辑在网上注意到这样一则新闻:在包头一家烘焙工厂,自闭症孩子和父母一起制作月饼并售卖,赚到第一笔工资的故事。

大米和小米编辑看到的新闻

通过相关信息,“大米和小米”联系上了自闭症工厂的主要发起人:朱勤先生。

在与朱勤先生和他妻子杨春霞女士两个小时的访谈中,我们了解到自闭症工厂的由来与发展,以及创建自闭症工厂背后,一个温暖又浪漫的故事。

自闭症工厂全体成员的合影


01

“这群孩子真是严谨实在的可爱

都还不知道怎么作假”

2018年中秋前夕,在包头昆都仑区团十社区一栋普通平房里,飘散出烤月饼的香甜气息。

这是包头蓝丝带联盟下的自闭症工厂针对中秋节进行的一次尝试:请来1位烘焙师傅,对4位家长和3位自闭症孩子进行烘焙培训,并烤制月饼售卖,另外还有10几名自闭症孩子与他们的家长在负责包装,发货等步骤。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些家长和自闭症孩子生产的月饼非常受欢迎。从8月底到中秋节这20多天时间里,自闭症工厂在没有实体店,没有广告宣传的情况下,仅靠爱心人士、爱心单位、企业自发宣发,一共卖出了两万多个月饼,近20位自闭症孩子靠着自己的劳动赚到了人生第一笔工资。

尽管自闭症工厂中生产的月饼都是包头传统的红糖月饼,制作难度相对低一些,但对于一个全部由自闭症孩子和家长组成的小作坊来说,已经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成绩了。

自闭症孩子和父母一起制作月饼

月饼火爆的销量让自闭症工厂的主要发起人朱勤杨春霞夫妇感到非常开心,“自闭症工厂月饼卖得这么好,离不开社会各界爱心力量的关心与支持,也来源于自闭症工厂对于月饼卫生质量的严格把控。”策划了本次月饼活动的朱勤说,“我们的要求就是不能让那些来买月饼的爱心人士感受到欺骗。”

在制作月饼之前,朱勤和自闭症工厂的骨干成员探讨了可能遇到的问题:比如想让大众能否接受自闭症孩子制作的月饼,卫生方面无疑是重中之重。

于是朱勤定好计划——自闭症工厂最开始的工作全都用在改善环境和在办理手续上。

“我们的烘焙车间有独立卫生间和洗消间,并且所有的手续也都合法齐全,比如卫生经营许可证、食品加工许可,以及所有工作人员的健康证明等等,我们都有。自闭症孩子们的卫生状况也专门有家长进行监督,我们的月饼绝对保证安全和卫生。”虽然环境改善和证件办理起来都很麻烦,但朱勤和骨干成员都坚信这是必须的。

自闭症工厂生产的月饼

“大米和小米”编辑了解到,在月饼的制作流程方面自闭症工厂把控得也很严格,所有成员必须经过为期三天的高强度训练才能真正上手,烘焙过程中发现瑕疵立刻重新烤制,并且在用料方面非常实在,每个月饼都被馅料撑得满满当当,用烘焙师傅的话说,“这群孩子真是严谨实在的可爱,都还不知道怎么作假。”

把好了质量关,自闭症工厂售出的两万多个月饼,没有收到过一份投诉,同时还收获了一大批“忠实客户”。

而这个造福数十个自闭症家庭工厂的诞生和创始人朱勤与杨春霞的爱情息息相关。

02


 最温暖人心的,是失意时的相遇

2013年,在外漂泊了3年多的杨春霞回到包头,可迎接她的不是家庭的温暖,而是婆婆家的冷嘲热讽。

2006年,杨春霞的儿子予知刚出生不到一个月,丈夫就发生意外离开了人世。这几乎击垮了还在产后恢复阶段的杨春霞,可看着嗷嗷待哺的儿子,她明白自己不能倒下。此后几年杨春霞当爹又当妈,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但是上天又给这个苦命的女人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儿子予知在3岁时被确诊为自闭症。

长的帅气却不会说话,眼睛大大的却不会对视,偶尔还有自残的行为....

予知的情况杨春霞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她到处求人找关系,但受限于包头相对落后的医疗环境,予知的情况没有办法得到有效改善。于是爱子心切的杨春霞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独自一人带着予知去大城市进行干预训练。

家人们自然是反对,孤儿寡母穿过大半个中国去求医,听起来就不靠谱,但在杨春霞的坚持下,在予知4岁的时候,母子俩还是出发了。

2010年到2013年期间,杨春霞带着予知辗转于上海和北京,在多家机构训练学习过,还带予知尝试过融合教育。等最终回到包头的时候,在杨春霞看来,予知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进步:情绪问题大大改善,注意力进步很明显,也有了语言。可这却并没有达到家人们的预期,所以才有了对杨春霞的不满。

“我理解家人们的情绪,他们觉得自闭症和一般的疾病一样,只要通过药物或者手术就可以治好。我在外面三年多,经济方面家人支持很多,可最后孩子还是没有‘痊愈’,他们感到失望很正常。”杨春霞努力地向家人们解释自闭症是先天的缺陷,但都被当成了自我开脱的借口。最终,在奶奶的安排下,7岁的予知被送到了山西的一家融合学校里进行干预,平日里由在那边的亲戚照看。

杨春霞很想跟着儿子一起去山西,但3年的奔波早已掏空了她的口袋,不想再向家人伸手的她只好哭着送走儿子。孓然一身的她,决定重新开始找工作,不久后,她在本地一家商贸公司开始上班。

朱勤一家参加公益活动

多年的奔波劳累让杨春霞变得有些沉默,但当时邻工位的一位大男孩非常热心,杨春霞遇见各种事情都会主动来帮忙,这位大男孩便是她现在的丈夫朱勤。

此时的朱勤也刚来这家公司不久,他刚刚经历了生意失败与家庭破裂,不得已出来重新找工作。

由于工位相邻,一次偶然的谈话,让朱勤和杨春霞这两位尝遍人间酸甜苦辣的人第一次敞开了心扉。

“我觉得自己生意失败、家庭破裂已经够惨了,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惨的人。”杨春霞的经历深深打动了也处于失意当中的朱勤,他被这个坚强的女人的深深吸引。

不久后,杨春霞迎来了自己的生日,那时候朱勤正在外地出差,但他依然托人给杨春霞送上了一大束玫瑰,作为生日的祝福。

“自从儿子被确诊为自闭症,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过生日了,曾想一直浑浑噩噩地活着也没啥,但是那一束玫瑰让我有了开始新生活的勇气。”这一束玫瑰的意义对杨春霞来说不仅仅是生日祝福,不久之后,这两个生活中的失意人走到了一起。

可还有一个问题像险峰峡谷一样横在俩人中间:还不到10岁的予知该怎么办?


03

“从此以后他就是我的儿子了”

2014年,因为在山西干预的效果不好,予知又回到了杨春霞的身边,面对许久未见的儿子杨春霞非常开心,又亲又抱,但她心中也有了一丝担忧:朱勤会不会介意她的孩子?毕竟就算正常的孩子也容易被当成“拖油瓶”,更何况予知还有自闭症....

朱勤也看出了杨春霞的担忧,他一再表示不在意这些,并主动提出了要带予知出去玩。

可让朱勤没想到的是,尽管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第一次和予知见面,他还是被这个沉默的孩子打击到了。“予知那个时候对陌生人特别排斥,不管我怎么努力和他交流也没有用,他还会抗拒和我牵手,甚至只要我坐在旁边,他饭都不吃。”朱勤回忆道。

朱勤和杨春霞给予知过生日

朱勤和未来儿子的第一次见面就在杨春霞满脸的愧疚中结束了。朱勤把母子二人送回家后,他内心产生了一丝挣扎:真的要接受这样一个孩子成为自己的家人?

朱勤在昏黄的路灯下来回走动纠结了很久,但最终直面内心的答案是:“我爱春霞,所以我接受她的一切,哪怕是一个自闭症孩子。再说,予知也很可爱,难道自闭症就能阻止我们成为一家人吗?”

下定决心后朱勤给杨春霞发了一条短信“予知以后就是我儿子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

这是世间最美的情话,如今的杨春霞依旧这样认为。

为了让予知真正接受自己,朱勤在网络上找了大量自闭症相关资料进行学习,并结合了予知的一些特征,逐渐摸清楚了予知的喜好和习惯,然后就开始用笨办法:尽自己所能承担起一切照顾予知的事情,逐渐建立起信任关系。慢慢地,朱勤惊奇地发现:予知居然开始有点黏人了!

“我感觉特别暖心,因为我发现自闭症孩子也是懂得情感的,知道谁对他好。而且他如果认同了你,他就会永远喜欢你,一直想和你在一起。”予知的改变让朱勤和杨春霞欣喜若狂,他们终于跨过了这道险峰峡谷。

2015年,这两个尝遍人间冷暖,历经坎坷无数的男女终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这场相遇真是一个奇迹,就像撒哈拉长满玫瑰,我恰好遇到了你。希望永远做你的新娘,不管未来什么样,我们一起扛。”新婚前夜,杨春霞给朱勤发了一条这样的短信,仿佛对当初那条短信的回应。

朱勤说,这也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情话。

04

我们想要创造一种

家长和孩子共同工作的环境



婚后,朱勤和杨春霞把予知送到了包头团结三小培智班上学,在这里他们认识了很多自闭症孩子家长。

这些家庭都有着几乎同样的经历——

从孩子被诊断为自闭症的焦虑无助到带着孩子四处奔波治疗;

等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没有学校愿意接收,只能去公立培智学校;

还有一些家长也带着孩子去参加活动,可是很多时候达不到预想的效果,甚至还被人当做敛财的工具利用过,未来怎么办?

自闭症家庭遇见的种种困境让朱勤陷入了思考,有过多年义工经历的他因为儿子予知也开始想为这个群体做些事情。“我们一定要有自己的组织!”朱勤敏锐地发现自闭症家庭虽然很多,但是仿佛一盘散沙,于是他和妻子集中了一些家长,开始着手准备做一些事情。

“我们发现绝大多数自闭症家庭,父母基本都有全职在家带孩子,而且父母最关心的问题就是孩子读完义务教育之后该怎么办。所以我们的设想就是想创造一种可以让家长和孩子能共同工作的环境,不仅缓解了这些家庭的经济困难,也让我们的自闭症孩子学会技能。”在不断地探讨中,朱勤和几位骨干人员逐渐统一了思想。

经过大半年的努力,2018年5月20日,全国助残日当天,以开发自闭症孩子兴趣点,让自闭症孩子掌握一技之长,创造一种父母和孩子共同工作的环境为目标的蓝丝带联盟自闭症工厂正式成立,初期拟定的项目有烘焙、手工艺品、盆栽等。

自闭症工厂启动仪式

由于项目新颖务实,可操作性高,填补了包头自闭症支援领域的空白,自闭症工厂项目立刻吸引了大量社会爱心人士和政府的关注。

昆都仑区团十社区了解到自闭症工厂的场地有困难,立刻为其提供了社区闲置的一百多平米的办公区域作为活动场地,并鼓励党员干部们捐助,为孩子们添置了许多学习用具。

爱心人士和志愿者也纷至沓来,自闭症工厂的课程项目也开始拓展,从最开始的烘焙、手工盆栽培训,到目前的舞蹈、美术,书法等等。

“家长不敢把孩子带到社会上,不敢让孩子们面对人群,生活、心理负担都很大,我也经历过这样的阶段。而自闭症工厂的出现就像一个社会与自闭症小圈子之间的结合点,可以慢慢地拉近自闭症家庭与社会的距离。”杨春霞这样说,她目前也在自闭症工厂工作,并把她在外带儿子求学的经验分享给了家长们,鼓励家长们走出自己的小圈子。

孩子们正在学习非洲鼓

中秋月饼的畅销,家长们对自闭症工厂慢慢有了信心。朱勤告诉“大米和小米”:自闭症工厂下一步的计划就准备把烘焙业务常态化,开一个网店,把自闭症家庭所做的面包点心等等在网上进行售卖,如果顺利未来还会开社区店、实体店,让自闭症孩子们有一个工作的地点,也让自闭症家庭真正的融入社会。

自闭症工厂的未来朱勤和杨春霞思路很清晰,但是关于他们和予知的未来呢?

05


过往不要再提

下半辈子我们好好过

朱勤和杨春霞俩人的年龄都还不到四十岁,但俩人对于未来的想法却是出奇的一致:不要二胎,一家三口就这样轻轻松松的享受生活。

“我觉得生了二胎是对予知的一种不负责任,我们家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如果有了一个健康的孩子,不管金钱还是精力肯定会往二胎身上进行倾斜,这对予知来非常不公平的。

我身边就有这样的例子,这一家人生的第一胎是自闭症孩子,一个高功能,学东西很快。可后来二胎出生了之后,这一家人把所有的精力金钱和时间都放到了二胎身上,明显地忽视了自闭症孩子的发展,过了一段时间我见到那个孩子,明显地发现他退步了很多,我特别心痛!”杨春霞说。

除此之外,杨春霞说她和丈夫不愿意生二胎的原因还有一个:他们的前半生都太坎坷,后半生再不想活得那么辛苦,希望可以轻轻松松地带着孩子生活。

户外俱乐部正在开展活动

杨春霞曾经做过旅游,朱勤也是一位户外爱好者,两人曾开过一个户外俱乐部,有段时间每周都带着予知和一众朋友,自驾、烧烤、露营、徒步、登山。在广阔无疆的大自然面前,尘世中的那些纷争、烦恼、苦难变得那么无关紧要。

他们享受这种自由的感觉,就连总是沉默的予知也用自己行动表示了对大自然的热爱:在家总爱偷懒的予知,在户外时也兴奋又沉默地努力跟上大部队的步伐。

杨春霞说未来他们一家人要去仔细看看这个世界,一直到走不动为止。等真到那一天,他们就集合自闭症家庭们去开养老院,大家一起抱团养老。

杨春霞说话时,朱勤总是在旁边深情地看着她,似乎对于妻子的任何决定他都无条件支持。今年12岁的予知越来越帅气,不仅生活自理能力进步的很快,还展现出了舞蹈方面的天赋,在自闭症工厂里也交到了很多好朋友。

一切似乎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对历经磨难的这一家人来说如此,对更多的自闭症家庭来说也是如此。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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