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病感染情况调查 谁来帮助这些“边缘”人?
2010年01月05日 08:00《新知客》杂志 】 【打印共有评论0

“‘61城’包括四个直辖市、各个省会城市以及省会城市以下、有男男同性恋人群基础的县级城市。”吴尊友说。

“大摸底”共分三轮,2008年4~6月是第一轮、9~10月是第二轮,2009年4~6月是第三轮。“我们总共调查了全国61个城市中,56000多位成年男男同性恋。”吴尊友说,“最严重的地方是西南片区,成都、重庆、贵阳、昆明的感染率都在10%以上,在西南地区的几个城市里,过去100个人当中检查,有1个感染,现在一查就有10个人感染。”

“其他比较集中的地方还有长三角地区,比如上海、浙江,这些地方是5%~10%;北京周边,比如天津也在5%以上;还有东北地区,比如沈阳、哈尔滨也是5%以上。”赵金扣博士参与了这次大摸底的方案制定,同时作为专家组成员亲自到访了61个城市中的20多个。“西南地区最高的一个点,感染率甚至达到20%!”这个数据,已经到达了1981年时美国加州的水平。

在调查进行的同时,小勇的CD4数量骤降(注:CD4:人体免疫系统中的一种重要免疫细胞,正常成人的CD4细胞在每立方毫米500个到1600个,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的CD4细胞会不规则性下降,当CD4低于200时,可能发生多种机会性感染或肿瘤)。

2008年3月,小勇的CD4突然降至刚过100,他的双手和胳膊开始起皮疹。此前,每隔半年,小勇就去佑安医院接受免费的CD4检查。“医院规定,CD4低于200,可以申请免费吃药”,但拿药之前的一系列检查还是要花钱的,“我检查了肝功能、肾功能,还有心电图和血常规,我遇见的医生挺好,这些检查一共花了300块左右,如果遇见不好的,可能需要600甚至上千。”

小勇所说的“不好”是指“乱收费”,“ 有些不用检查的项目,他也要你检查。”2008年3月,小勇拿到了他的第一瓶拉米夫定片,一天一次,一次一粒,直到现在。

开始服药的第一个月,小勇心烦、浑身不舒服,根本下不了床,偶尔吃点流质食物,老王一直照顾他。“就在这张床上。”小勇拍了拍身下1.5米的双人床,“一个月之后就好了,现在就跟吃普通的药差不多,但是因为吃药,记忆力下降的很厉害,你刚才问我具体什么时候感染上的,我一直想不起来。”小勇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一瓶拉米夫定片—药瓶上的标签已经有点褪色。

吃药的同时,小勇也不忘劝老王去检查。事实上,2004年得知自己感染上之后,小勇就开始劝老王去检查,但寡言少语、足不出户的老王“根本就没奔那儿想”,迟迟不愿去。

“已经达到集中流行水平”

“大摸底”一直持续到2009年上半年。调查采用的方式与北京的常规监测系统的调查方式一样,都是由同一批人组织,用统一的方法,在统一时间、统一地点进行。

以城市为单位,调查在各地疾控中心的门诊里进行,每个门诊点至少需要5个工作人员,每周7天轮岗,他们包括组织填写问卷的医务人员两位、负责抽血的护士一位,以及负责快速检测的护士和登记协调者。除此之外,还有负责外围工作的,比如在实验室化验检测的医生、同志圈子里的志愿者、在酒吧等地帮助宣传检测活动的工作人员。

在调查地,入口处有一个男男同性恋志愿者,专门负责鉴别前来检查的人是不是“同志”(通过观察凭借以往经验识别)。专人发放协议,向前来接受检测的人解释保密性,并监督签名—当然,签的是化名。

每一轮、每个城市的调查结束,当地疾控中心和医院都会跟“圈内人”一起讨论数据的可靠程度。由羽毛球小组、游泳小组等兴趣小组,以及防治艾滋病的民间同志组织组成的“圈内人”,分析判断他们看到的圈内人士中,有多少是学生、有多少是结过婚的、有多少是流动人口、多少是本地的,与调查结果是否相符。

三轮调查都是如此。

“我当年接受检查时,也有‘鉴别’(同志)的人。签名时,我用的是化名。”小勇说。小勇知道,老王不愿接受检查完全是“鸵鸟心态”,他开始用这些细节说服老王。终于,2009年下半年,小勇陪着老王,在佑安医院接受了检查。

僵持了5年之久,老王最终收到了跟小勇同样结果的化验单。阳性,CD4是500多。

“我从来也不跟人接触,哪儿也不去,就跟着他,也不胡来,所以我就没奔那儿想。”在小勇接受《新知客》记者采访的过程中,老王一直没有说话,提及何时感染,他终于忍不住了。

在小勇已经感染而老王拒绝接受检查的一段时间里,老王仍旧会与妻子发生关系,“还是会有,但是很少很少”。至今,老王的妻子不知道老王和小勇均已感染艾滋病,老王也不知道妻子的情况。按中国著名社会学家和性学家刘达临教授的估计,男男同性恋9 0%以上会选择结婚。男男同性恋的妻子,通常被称为“同妻”。

老王的检查结果出来时,是2009年的11月。“61城调查”总共三轮的调查已经结束,各地疾控中心的疫情数据汇总至卫生部。调查结束已经半年,报告依然是“暂不公开”状态,除了一些零星数据,再没有更多消息出来。

项目负责人吴尊友等人审核的调查数据中包括—2009年,全国新增感染者估计为4.8万人,同性性传播飙升到32.5%,占新增感染者人数的三分之一。2008年,全国男男同性恋人群艾滋病感染率是4.9%。

4.9%代表了什么?

赵金扣博士解释说:“世界卫生组织曾经有过规定,如果特定人群当中HIV感染率达到5%,那么这个病在这个人群中就达到了集中流行的水平,简单说,男男同性恋群体已经成为艾滋病的‘高发人群’。”

老王,也成为了这“4.9%”中的一个。

“每年都有新增的”

与小勇和老王同住一个四合院的“夜来香”,和小勇一样是“纯零号”(男男同性恋中扮演女性角色的一方被称为“零号”,扮演男性角色的被称为“壹号”),他已经60多岁,2005年查出感染,现在也开始吃药了。

四合院里的4 个受感者,除了“老玉米”,现在都聚集在“夜来香”的家里。2008年,他们搬到了一起,为的是“讲话、有点什么事方便”。“夜来香”的家比小勇和老王的家还小,除了一台13英寸的电视,再没有其他家电。

此后,每隔3个月老王都将要去医院检查一次CD4,小勇则每个月都要去医院拿一次药。除此之外,两人几乎不出四合院,而“夜来香”偶尔还会去乡里甚至市里参加一些活动。“夜来香”是民间防治艾滋病小组的志愿者,平常除了发放安全套之外,也去感染者的活动现场发资料,有时也打电话劝身边的朋友去检查、去听课。

“夜来香”在丰台区自己所在的村里参加感染者聚会,这个地方的同志差不多有几十个,感染者占80%。

“平常感染者聚会上,好多都认识。”夜来香说,“而且,每年都有新的感染者。”

针对情况的不断变化,北京市常规监测系统的调查人员还在修改或新增问卷上的问题。“比如,原来的感染率年纪大的同志比年纪轻的多,但现在年纪轻的多了。”赵金扣说,“我们要搞清楚,不同年龄段的同志是否存在交叉感染。”

为了寻找感染源,在20 08年的调查问卷中新增了这样一系列问题:最近的5个性伴侣是谁?化名是什么?大致年龄是多少?在哪里发生的性行为?对方是不是感染者?

“61城调查”已经结束,但各地的常规监测系统仍将继续运行。未来,4.9%这个数字,还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文/谢博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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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刘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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