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一名公益志愿者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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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下,一名公益志愿者的自述

这是一场关乎每一个人的灾难。

疫情之下,各行各业都在尽己所能,公益从业者更不能置身事外。有的公益组织甚至“超出自己的宗旨范围”,把救灾当成志愿工作在做。

因为前线防护物资和医疗设备短缺,几乎每个组织都在找物资、运物资,每天重复最多的话是“要救人,就要快!”上海手牵手生命关爱发展中心主任王莹,从事临终关怀和死亡教育,但却暂时无法接近那些需要接受临终关怀的人。

从大年初一开始,王莹结伴20多位志愿者,沟通500多位捐赠人和企业,为湖北60家医院筹集筹物,并实时跟踪核查货运流程。在这个过程中,物资发不出去、快递发出去8箱收到7箱、谈好的物资价格坐地起价……他们都经历了。

以下是王莹的自述:

在疫情面前,人们可能比较恐慌的就是死亡或者说是被传染后带来的死亡风险,但这次我们主要以物资救援的身份参与其中,并没有发挥临终关怀这块,因为现阶段一线医护人员对这方面的需求其实并不高。

2008年汶川地震,我以志愿者的身份参与灾后心理援助,但事实上,我们首先做的是重建他们的生活秩序,这才是他们最需要的。只有在这种状态下,他们才可能愿意将内心的需求、想法和情绪慢慢吐露出来,如果基本的安全需求无法得到保障,那么这时候的心理安慰只会让双方都倍感无力。

同样在疫情重灾区,现在仍有许多现实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床位不足,患者呼吸困难,症状得不到缓解,一线医患人员忙于救助。在这种情况下,需要先保证能够稳定地活下去,心理援助可以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推移。

由于从事临终关怀,我认识许多湖北医院的医生。从他们口中得知,目前符合医用标准的物资仍然非常紧缺,很多医生的防护服都是几经消毒反复使用,所以对他们来说,物资补给应该是当前最为紧迫的问题。

春节之前我就在关注疫情进展,大年初一开始联动20多位志愿者筹款筹物。

我们主要做三方面工作:一是通过个人捐赠方式筹款,目前共筹集105万,准备再捐入的有近50万;二是找物资,因为存在中间商经销,我们要对物资进行甄别,现在累计捐赠7万多只口罩,2千多件防护服,近500升84消毒液和超过13万只手套;三是与湖北60家救援医院直接对接。

快递要求3kg,志愿者们正在拆分包裹

物资需求是一个动态过程,对我们而言,变化是最大的困难,需要应对许多无法预料的情况。

包括购买的物资一天一个价钱,有些供应商会临时决定涨价,称成本太高,可一涨价,我们就需要向所有捐赠人一一解释,有的人能理解,但有的人就会要求提供相关证明。当然,我们也会事先与捐赠人声明,不收工作经费,他们捐多少,就买多少物资,我们完全是志愿者。

每当找到物资或是有企业愿意捐赠,我们会事先将情况汇集给医院。因为每家医院对物资的需求不同,他们内部有出入库统计,会记录相应的日消耗量和库存,在了解医院现时需求的基础上,我们再进行下一步统筹。

由于采购的物资在不同城市发货,我们会统一收集快递单号,由专门志愿者跟踪进度,一旦卡在哪个地点,就立即联系客服咨询,同时要同步医院,他们也有专门联系人一起跟踪物流进程。

志愿者实时追踪物流

有一次我们发出8箱快递,但医院方只收到7箱,其中一箱还被打开过,经查证是快递员漏发,但无法解释为什么有一箱会被打开。后来我们就通知所有医院,如果接收到物资,尽量立刻清点,以防缺失或遗漏,大部分医院之前都是先统一入库,再另行清点。

前两天物流受限,不让发往湖北省内武汉之外的其他城市,但当时刚好是有一单需要发出去,我们临时与医院沟通,询问他们是否在武汉有落脚点,我们可以将物资发往落脚点,再由他们自己提取,当时还联系了武汉当地的志愿者车队看能否帮忙派送。

医院接受和清点捐赠物资

现在的我每天扒开眼睛就是一天的钱、口罩、防护服、各种型号核对、发快递、与医院沟通,然后再闭眼睡3、4个小时。我的心静不下来,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旦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所有人的努力都会付之一炬。

在对接医院的过程中,我们还了解到这样一个真实情况。由于没有足够物资,许多医护人员会将防护服用紫外线晒一晒第二天再穿,那些没有一级防护服的医生,干脆就用手术衣套穿工作服,穿够四件来抵抗病毒感染。其实,对于一线医护人员来说,哪怕没有一级防护服,二级防护服也是他们迫切需要的。

有些捐赠方会自己在外面找物资,可由于某官方文件里写得很清楚,二级防护服只适合医院后勤部门使用,这就导致许多基金会或捐赠方企业不敢购买,但一线情况非常紧迫,一级防护服一直缺货,医护人员根本等不起。我也呼吁,基金会或捐赠方企业可以有多个备选方案,不要卡在固定的一种方案里,让一线医护人员直接拿命去拼。

医护人员穿着捐赠的德国隔离服在一线奋战

我们也在和银杏伙伴自发组成的关怀小组进行讨论,后续将从安顿居家患者切入进行援助,小组成员目前正在筹集制氧机。

作为伙伴之一,我们在思考,线上慰问或许并不能完全给予病患支持,让他们产生活下去的希望。由于床位不足,部分家属的哀伤里往往充斥着愤怒,同时还要担心其他家属感染,甚至已经有家属感染病毒,这里面又夹杂着恐慌的情绪,所以接下来我们也会着手编写家属如何应对居家离世的安排。

另一方面,我们有设想让一线医护人员每天在入睡前抽出20分钟左右的时间,结合安宁疗养中使用的舒缓减压方法,在线上做一些减压活动。我们做了一个需求表,近期也会发出去了解一下医护人员的参与意愿和方便参与的时间段。

此外,我们还希望能为这批冲在一线的志愿者提供支持,他们面对的其实不仅是救助问题,还有死亡的议题以及对自我服务的定位。

据我们了解,许多志愿者最初可能满怀热情,期盼自己的付出能让患者得到一些缓解,或是生命中出现一些奇迹,我完全能够理解他们内心的渴望。但是,就目前的疫情状态而言,如果他们一直秉持这样的目标,之后肯定会有很大的心理落差,也会越来越无力,所以我们打算介入进来与他们分享,作为志愿者应该如何面对走向临终的群体,如何调节自己的心理状态,如何理清面对死亡话题的态度。

患者康复出院是王莹每天最期待听到的消息

目前,疫情已经上升为全球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这种时刻,仅靠政府或者现有的直接救援力量还远远不够。对抗疫情并不全是政府职能,是与每个人息息相关的事情,作为慈善组织,更要站出来积极响应。

这次当地红会和慈善总会的表现备受声讨,公信力大打折扣,也很容易泛化到整个公益行业。其实,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上,我觉得民间慈善组织的行动和反应可能会更加敏感,政府可以适当放宽渠道,开放一些时间段给民间慈善组织,让他们以协助者的身份提前介入做一些事情,而官方机构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梳理清楚工作方法和整体流程,然后再集中调配统筹,这两种方式可以互相协调、齐头并进。

我们历经过两次重大疫情,等这次疫情结束,疫情防御机制的建立也是值得探讨的问题。疫情的处理方式和影响与自然灾害不同,倘若某个地方发生地震,我们可以选择离开来保障生存,可疫情发生后,需要封城封路,人困在里面,心态容易崩溃。目前,我国公共健康领域在这方面的储备和预防上还不够充分,我也希望能够通过这次的经验,能够推动整个公益慈善行业更好地发展、更有效地为人民服务。

在病毒面前,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我们能做的就是募集物资竭力支援,让深陷疫情重灾区的人们至少不孤独。越在危急时刻,我们越要抱在一起,理智、人性和团结。

采访、撰文:凤凰网公益 朱德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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